84萬考生為什么放棄高考?

 

　　部分地區增幅陡降專家解讀觀點迥異

 

　　根據官方公布的數據，今年全國大部分省份的高考報名人數都在減少。山東減少多，達7萬人；北京減少1.6萬，上海減少1.63萬，重慶減少0.7萬。廣東是少數不降反增的省份之一，增加了3萬人。

 

　　根據記者調查，在廣東考生的增幅之中，其實已靜臥多條“暗流”。

 

 

　　6月初，記者來到肇慶中學。教導處的劉主任在為高考作后的籌備。

 

　　今年肇慶中學的高三年級，參加高考的人數一共900多人，去年的人數是1010人。“我們學校每年的考生數目都維持在1000人左右。”劉主任告訴記者。

 

　　今年的考生減少，是因為從去年起，教育部禁止普通高中利用公共教育資源舉辦復讀班或招收往屆生插班復讀。從去年起，肇慶中學的高三年級不再有以往的“補習生”。

 

　　2006年，高中課改率先在廣東、海南等四省(區)啟動，至今全國參與高中課改的省份已逾半數，2009年是這些省份第一次由課改考生參加的高考。因為要應付全新的教材，從2008年開始，四省的高考復讀班招生全面“轉冷”。因此，很多人認為，今年考生人數的減少，和復讀生的減少大有關聯。

 

　　“其實只是少數”，劉主任認為，復讀班說不定明年又會“火”起來，“今年是第一年，選擇復讀需要適應，但過了適應期，明年實際上又會進入新循環。如果明年又再改，那么3年后肯定又會‘冷’一次。”

 

　　肇慶市教育局招生辦黃主任完成了今年肇慶地區高考報名考生數量的統計。他的數據是，肇慶市今年高考共有23568人報考，比2008年僅增加233人，而2008年的高考考生數則比2007年增加2896人。

 

　　“今年肇慶的高考報考，人數略增，增幅大減。”他認為，肇慶市轄內有城鎮和農村兩種狀況，“以城鎮為主的如端州區等，考生數量增幅比較大；但是一些經濟狀況比較差的以農村為主的地區，如高要等地，考生數量則有較大減幅，有的今年一下子就少了幾百人。兩相抵消，終整個肇慶市的考生數量就只比去年多出200多人了。”

 

 

　　“就肇慶來說，高考報名人數增幅大減，更大的原因還是在于初中畢業后的分流。”黃主任指出，近幾年肇慶一直在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并加大中職招生規模，因此很多考生尤其是農村地區考生考慮到教育成本，都會選擇進入中職學校就讀，從而相應減少了參加高考的人數。

 

　　把統計放大到整個廣東省，就會發現，2008年的高考考生相比2007年增加了11.1%，而2009年相比2008年，僅增加約5%。

 

　　為何在多個省份考生人數減少的同時，廣東考生數量卻仍有少量增加？廣東省教育廳廳長羅偉其曾分析道，高考報考人數的變化，主要是各省人口結構發生變化造成的。浙江、上海、江蘇等省市普及中學教育較早，人口高峰在高中教育階段已經出現拐點，而廣東這方面稍落后，小學入學人口在2006年才出現拐點，初中和高中還在上升階段。2011年前，廣東都處在普及高中教育的攻堅階段，因此高考報考人數今后幾年還會增加。

 

　　“我非常希望教育部門能細致統計今年每個省份高考報考人數占適齡考生的比例，而不是只看人數減少多少。”華南師范大學人才測評與考試研究所所長張敏強指出。

 

 

 

　　“從珠海的情況看，今年報考高考的人數還是略有增長。”昨日，珠海市教育局局長鐘以俊告訴本報記者，今年珠海高考報考人數的數量從去年的9000多人增加了600余人，增幅在7%左右。“珠海在前年開始實施12年免費教育以后大大提高了當地的高中入學率。因此珠海的情況比較樂觀”。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中國在現階段的適齡升學人口正在不斷下降。2008年、2009年和2010年，應屆高中畢業生人數分別是849萬、834萬、803萬。而今年約1020萬名高考報名者中，應屆普通高中畢業生有750萬名，也就是說有84萬應屆生選擇放棄高考。

 

　　事實上，廣東不少城市正在出現“主動棄考”的高中畢業生。深圳中學高三教師李立告訴記者，近年來深圳高中生出國求學人數持續遞增。目前該校已經有近60名高三學生申請到國外一流大學的獎學金，占該校高三學生總數的8%。

 

　　“這些學生可以算是主動棄考，而且我可以預計，在沿海經濟發達地區，會越來越多人選擇放棄國內的高考。”他認為。

 

　　事實上，來自北京、上海、重慶等地的信息也顯示了這一趨勢。

 

　　巴蜀中學是重慶市教委直屬重點中學，該學校高三“國際班”出現了“空巢”現象。臨近高考，該班29名學生全部取得美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正忙著辦理赴美簽證。

 

　　后日，2009年高考拉開大幕。全國1020萬考生即將步入6萬個考點。然而，也有84萬本可走入考場的孩子，選擇轉身離開。

 

　　1020萬，這個數字比去年減少了40萬。“拐點首現”，“高考遇冷”，“棄考背后”……爭論背后還深藏著怎樣的隱情？這種變化是偶然還是必然？是否真的正在踏過“拐點”？廣東高考報考人數接下來將出現什么趨勢？耐人尋味的是，不同領域專家的解讀卻迥然不同。

 

　　記者在廣東展開調查。

 

 

　　高考真的在降溫嗎？是什么因素在起主要作用？不同領域的專家的分析顯得涇渭分明。

 

　　對于84萬人放棄高考，有評論認為有以下幾點原因。首先，一是為出國棄考；二是為提高升學率“被自動”放棄高考；三是因為大學學費高“理性”棄考；四是由于高考壓力過大棄考；五是自覺高考無望棄考打工。

 

　　并且，評論認為，對優秀學生出國留學棄考來說，這反映出國內高校競爭力下降；對“被自動”放棄高考來說，反映出升學教育模式下的功利教育思維；對因學費高而放棄高考，這違背了教育公平；對因考試壓力過大而放棄高考，反映出考生的選擇狹窄，棄考是無奈之舉。

 

　　“對于高考報名人數，首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今后的發展趨勢是必然逐步下降。”廣東省社科院社會學與人口學研究所所長鄭梓楨分析，經過我國近30年的控制人口政策，目前已經初見成效。

 

　　“今年可能正處于一個轉折點，我們預計的頂峰時刻。”他透露，按照預測，進入勞動年齡人口即16歲的人口頂峰大概在2006年~2007年左右，這樣去年至今年就剛好是19歲人口的頂峰期。

 

　　“但人口統計并非準確無誤，可能存在幾個月時間的誤差。今年有些地區的人口可能剛到達頂峰，也有些地區的人口剛好越過頂峰進入下降階段。”

 

　　“從這個角度來說，高考適齡人口的基數變化，可能是高考報考人數的一個影響因素，但我認為并非是原因。人口增長幅度是幼兒人口數量減少，但是青年人口數還在一個相當穩定的狀態。”鄭梓楨預計，在全國范圍來看，明年高考報考人數還可能會繼續下降，“但在未來3~5年內則是肯定會下降。”

 

　　“經過多年的工作，我國的人口年齡結構已經產生變化。高考報考人數的變化可能是其中一個表現。

 

 

 

　　“如果今年高考真的出現降溫，我倒認為不需要太大擔憂。”中山大學教育學院教授鄭永庭認為，大可以把高考的“降溫”看作是對前幾年擴招的一種“自然調節”。

 

　　“我贊成人才價值取向多元化，教育的發展應該和社會經濟的發展水平相適應，調整一下是否更符合我國經濟發展的實際狀況？”

 

　　他認為，目前我國農村地區開發還不夠，因此大量的就業崗位還沒發展起來，要系統解決大學生就業問題，需要依賴我國工業化技術化程度水平的提高。

 

　　不過，也有專家對高考降溫的趨勢憂心忡忡。張敏強認為，目前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高等教育規模還有很大差距，“不能因為高考報考人數的減少就透出一種導向，我們的國家發展還是需要高素質人才，高等教育需要警惕對高考降溫解讀中隱現的‘讀書無用論’。”

 

 

　　除了人口基數的影響，鄭梓楨還傾向于認為高考報考人數的減少，大學生價值的降低是一個重要因素。“物以稀為貴，高等教育從精英教育走向普及教育，大學生的價值不再‘稀’了，自然也就不貴了。也不排除部分家庭出于成本考慮而放棄高考。”

 

　　事實上，有專家為高考降溫提供了另一種解讀。鄭永庭認為，目前高等教育功利化傾向嚴重，“學生為應對就業形勢把精力都花在競選或校外活動上，已經形成氣候；國內缺乏像國外高校那些定崗定位公開招聘的方式。”

 

　　“高考降溫，另一種解讀就是，高等教育今后可能會處于一種被學生選擇的形勢，今后考生有更大的選擇余地。”張敏強認為。“如果高考降溫可以成為一個信號，讓高校產生危機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理性看待還需要時間觀察

　　全國政協委員、復旦大學教授葛劍雄認為，從數字上看，今年高考報名的人數降幅并不算很明顯。

 

　　“如果片面說是就業因素并不全面，因為廣東、江蘇等地就有所增加；如果說是讀書無用論的影響，那么為什么只在今年顯現？人口結構的變化也比較客觀。因此這個問題的因素可能是多方面的，但也可能各個方面都只是問題的一部分而已。”葛劍雄認為，對于高考降溫的話需要更科學更全面的分析，也需要更加理性地看待。

 

　　“如果真的要分析這個數據，需要依靠教育部門作出一個整體分析，才能對招生計劃作出全面評估。我認為對于這個問題，我們不要急于下結論，還可以再觀察一段時間。”